看牙记 (1)

         没事的时候常常会写一些小小的短文，写给人家看也好，写给自己纪念
也好，总是写高兴的事的时候多，写忧伤的事的时候少;得意的事多，失意的
事少。(十几岁看琼瑶小说多愁善感的日子除外)。但是这次不同，写的是我的
看牙记。小时候看牙的经历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现在虽然治疗的过程
舒服一些，但也不值得得意。只是因为看多了，每次躺在牙医的椅子上总会胡
思乱想，因而也就有写作记实的冲动。也希望和我一样牙齿不好的人能够引
以为鉴，爱护牙齿，常看牙医，一不怕疼二不要怕花钱，一切以牙齿的健康为
第一。

         也请我的父母不要担心我知道我再老也是您们的孩子，我再表示轻松您
们也会心疼。请大家安安静静地读下去有感想最好没有感想就马上把本文放
入recycle bin。

         小时候家里不让吃糖，我脾气倔，什么不让做我偏去做，常常偷偷吃糖，
越吃越起劲，又不懂得保护，因而等到一天葡萄籽嵌在龋齿里面疼得我不得
不向母亲求助了，才去看牙医。躺在治疗椅上，钻头吱吱的声音好恐怖，补牙
的疼痛并不比看牙之前好受。一疼我就哼哼，哼得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医生不
耐烦，还要训我，搞得我好没有面子。等到补完，我象做了一场恶梦一样，从此
谈齿色变。

         这是我第一次看牙，也是记忆中第一次彻骨的疼，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
恐惧。那时我七岁。

         后来的情况更糟，甜食很少吃了，一天要刷好几次牙，可是牙齿上还是
不断地冒出来黑色的点点。后来发现原来刷牙的方法一直就不正确，我的
刷法只会刷出 tooth brush abrasion，不会清洁牙齿，不过这是后话。我
自己从来不检查，父母要检查，我闭紧了嘴巴不让看，生怕牙齿上的斑点
被发现，会被押送去看牙医。

         结果，自然是斑点变龋洞，别人换牙是拔掉的，我换牙时有两个是坏掉
的。我爱面子，想想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如果一口烂牙那多寒碜。可那就
是我，为了面子为了不去看那可恶的牙医，我学会了吃饭时避开坏牙囫囵吞
枣学会了半夜三更含住冰块忍牙疼，学会了躲避校医的检查，学会了疼时
不喊疼，学会了说谎学会了自卑学会了什么是等待突如其来的疼痛的恐惧
也学会了什么叫对自己的健康失望。等到自己明白看牙医是暂时的痛苦换
来永久的轻松时，已经是寒碜得不能再寒碜的小姑娘了。

         十六岁时，我的右上方的一颗恒牙只剩下一个残根了，去医院拔掉时
那个医生感叹:"人家六十岁了一口好牙一颗不少，你小小年纪十六岁了就
来拔牙。"我在担心这折磨了我多年的牙被拔掉之后的空间是否应该用假牙
填充的同时，还是不服:"你少见多怪，不知道我超常早熟么?还德齿体全面
发展呢，"我心想。(如果不是嘴巴张得大大的并且还有钳子探针在里面施工
我就抗议出声了)。

         后来我成了牙科病房的常客，补牙补过小的补过大的，补过单面的补过
双面的还有需要成型片的，补过亮闪闪的银汞合金补过牙白色的光敏材料;
还做过填药杀神经做过根管治疗;拔牙时被锤子凿子改造那种脑振荡的感觉
经历过两次，拔过智齿的同志们一定有同样的经历，可惜我的智齿一颗不少
至今还在茁壮成长，拔掉的除了十六岁的那颗以外，它的镜面对称的那个密
友在四年后也跟着去了。这叫不仅求同年同月同日生还求紧随其后地die，别
说，做人不一定有这样的朋友，这小破牙还真叫人嫉妒。

         等到MIT的录取通知书寄来了之后我更是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跑。臼齿挨
个补了一圈一个前齿还做了根管治疗。有三个臼齿里面填充的银汞合金比
牙齿本身的组织还要多，医生建议作牙套，就是crown。做就做呗，于是，我带
着三个真正亮闪闪的"钢牙"上了飞机。

         在MIT的头三个月，我和我的牙齿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但是凭我先天下之
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个性，我还是紧着敢着去MIT的Medical department
打听学生可入的牙科保险。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买了Boston University
dental school的保险。所有的治疗都由牙科研究生在导师的监督下进行，价
格也格外便宜，一年只有$180，所有的filling都cover，但是根管治疗和牙套
一类要自付。

         十月底去预约，结果给我排到了十二月底进行第一次检查。十一月，我的
最完美的一个门牙在我咬炸鸡块时被骨头硌掉了一块。当时立马儿心境黯然
贝多芬的<<命运>>在耳边飘荡，还有Boston的灰暗天空作伴奏。我顷刻间变
回了那个寒碜的小姑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