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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九日,星期三,在jlab的cafeteria吃午饭的时候,我象平时一样先给target lab 打了个电话,这是几个月来不成文的约定了,总是我或者晓峰在十二点半的时候打个电话 过去,总是一个词:"lunch?"不管是谁接的电话,都会心领神会地,召集了在lab干活的两, 三个人一起过来,大家讨论讨论当天遇到的问题,然后一起去吃饭。锦东是最不爱说话的 一个人,我们中国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很少讲话,非讲英语不可的时候,他更加安静,常常 是大家在一边聊,他在另一边听。有时有问题问他,他还会很不好意思。

         可是这天,从lab来的只有Vince和另一个法国女学生Patricia,我觉得怪怪的,问 Vince,他说锦东前一天下午早早就回家了,说是有点累。也许是在家里睡懒觉吧,我想。 我自己累了时候会在家睡到下午两点,误了午饭是常事。记得去年十月,向锦东推荐附 近Riverside Gym的游泳月票,结果他第一次晚上去游,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才露面,说是 好久不游,累坏了。当时我和晓峰笑了他半天。

         不过后来,我去游泳的时候见到他几次,他游得很不错,比我这只慢慢爬的青蛙强, (我只会游蛙泳)。让我惊讶的是他的身材其实挺好,虽然瘦,但是肌肉很有型,只是他一 从水里出来就总是躲躲藏藏地走,我也不好盯着人家看。          星期四中午,还是没有见到锦东来吃饭,我想下午有weekly meeting,他总会露面吧, 等他来了一定要问问是怎么回事。不想,三点钟,开始开会了,他没有来,问所有的人,都 说不知道。他的呼机还忘在实验室了,所以找不到他。我想,不会的,锦东不象是这么没有 组织性纪律性的人。开会中间,我溜出去从target group的办公室给他家里打电话,响了 二十下,没有人接。回到小会议室,结束时,我又提了一下,大家开始开玩笑,说我们新年 都回家了,留他一个人在这儿挺辛苦的,也许他想偷偷玩儿两天吧。

         回到办公室(trailer city),我走了一圈儿,问了几个比较熟的中国学生,Lei, Lulin 都说没有见到过他,发的email也不回。我想不对劲,说不准是生病了,如果那样,在家里 躺两天可够受的。不过他怎么没有打个电话呢?就算是太内向,下午开会,也应该来个电 话请假啊。当时是五点钟,我想还是开车去他家里面看一下。

         路上车很多,五分钟的路,十多分钟才开到。我平时从来不在五,六点钟的高峰时间 往马路上挤。到了他家,老远就看见他的白色Ford在楼下停着,车牌号是1913。我下了车, 敲门,手都快敲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用手机打电话,也没有反应。以前,我们周末一起 在这里吃过几次饭,我,晓峰和锦东,做好了饭,会叫Lulin和XiaoYan一起来吃。那时候, 每听到一阵车响,锦东他们两个就会趴在二楼的窗户上往下看,看是不是LuLin的车。

         当时我就想,说不定敲着敲着,里面的灯就亮了,然后就看到锦东探出头来看,然后 就听他说这两天待在家里面看金庸看得真过瘾。可是,那窗户黑着灯,一点声音和亮光 都没有。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心里突然有很不详的预感。回到自己的车里,再开出来一 段路,才把车停下,躲在里面打电话。先是Lei,然后是Jian-Ping,Lei说再问问MIT的人, 实在不行就报警。

         打完电话,感觉心里紧张得很。我习惯每天去Gym游泳放松一下的,那时虽然偏早, 但既然不想回office,不如直接去游泳。在游泳池里,一边游我就一边想,说不定游完 泳了,Lei就会告诉我Jindong有急事回Boston了,或者去哪里哪里玩了。如果是那样, 我可一定要好好骂骂Jindong,平白无故消失了两天,让这么多人替他担心。对,一定要 教训他一通。

         游过泳,查看呼机和手机,没有人找过我,也许没有什么事吧,我想。可是给Lei打 电话,他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去报警吧。"我心里很发虚,不知说好还是不好,就说你和 Min先去看看吧,我可不想再回到Jindong的apartment门口了。回到jlab,在 Cebaf Center的target office坐了一会儿,Lei又打电话来,我说:"你们要报就去报吧。"放 下电话,我开始和同事聊很nonsense的事情,然后说我们在报警找Jindong,"Maybe finally it is nothing, just a joke. But right now i feel nervous, that's why i am walking around here." I said。

         又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八点多吧,我回到自己在trailer city的办公室。九点,我 心想那边怎么也应该有些进展了,就又一次播了Min的手机。Min的声音很平静的说:" 锦东他,就是...死了。"我再问:"什么?"Min突然着急起来,说:"The police said he died."...我冲出trailer city,开车,手从来没有这样颤抖和冰凉过,开车也从来没有 这样歪歪扭扭和aggressive过,在开上Jefferson Avenue之前,我感觉自己没有办法 很好地开车,恐怕更不能打手机了,就先停下来给JianPing打电话。大概很难想象怎么 把"歪歪扭扭"和aggressive结合起来吧,可我当时就是那样的,短短的路,被人家"嘀" 了两次。

         再来到Jindong的家门口,四辆警车并排停着,楼下站着Min和Lei两个人,那景象 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漆黑的夜,闪烁的警灯,和两个穿着皮夹克等我的朋友。我自己 也是穿的皮夹克,平时装酷,这会儿,却是一点都听不下去Lei的描述,一点都不想听 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police是怎么看到Jindong在房间里面的。

         我甚至不想再在那里待下去。我和Jindong住的是同一个apartment complex,那时 我把车停在自己的家门口,开始给Boston打电话。打到老板Bill家里,心里还想,他就 和夫人两个老人住在家里,万一受惊,该怎么半。可话到口边,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Bill连说了几个:"Oh, my God!",然后就问我:"Are you okay",重音还放在"you"上 面。"Am I okay? Gesus! Can I say okay?"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车里,手不停地在 颤抖,能算作okay吗?

         接着呼Douglas(Hall A staff),才呼完就想,还呼什么,直接打电话到家里去。 不知怎么,辨别不出来是不是他的声音,问了好几遍:"Who is speaking?"在他说了 三遍自己的大名之后,我才恢复语言功能,可英语说得怪怪的,说了好几句才回到发 生的事情上来。后来JianPing打电话来,他在路上,问我:"What exactly happened?" 虽然他是我的local advisor,可我那时一点耐心也没有,I shouted to the phone: "Don't ask me what happened, I don't know! Just come!"

         没有等到JianPing来,我又不能在那里待下去了,急急地开车回Jlab,只想找个 认识的人多的地方,明亮有光线的安静的地方坐着,期望有人能告诉我:"Everything will be fine."这里有Min,有Lei,有JianPing,应该不需要我了。

         路上,有两个左转弯,又被人"嘀"了一次。

         我真的在一个明亮的有人的地方-Cebaf center待了一个晚上,不停地有人打我 的手机,呼机,手机在打的时候是不能充电的,虽然一直插在充电器上,还是总充不上 电,每个电话都是说了一半就断掉了,包括Hall A leader - Kees DeJager的电话, 才听到:"I am very sorry to hear..."就断了。

         很晚了,还是不想回家,我在tailer city里面走来走去,和Karl打招呼,不知该 不该告诉他这个消息,我当时脸一定煞白。在office里面坐着,漫无目的地移动着鼠 标,接电话,总觉得锦东会过来敲门,然后跑进来说:"你在忙吗?",接着安安静静地 看看我挂在墙上的画,然后腼腆地说:"你忙吧,再见。"

         这样的情景总也挥之不去,我就不停的从PC前转身去看自己office的门。十二 点,法国女孩Patricia打来电话,说我白天写的,周五beam一来就要用的online analysis kumac有问题,我说:"sorry i don't want to work now. I will take a look tomorrow."最后一句,她问:"Any news about Jindong?"我说:"Well, you will know it tomorrow."何苦大晚上的告诉人家一个女孩子这样shocking的消息呢。

         我自己回家的时候,看到Karl也在发动车,我跑过去说,Patricia还在lab里面, 你能不能给她一个ride。我知道他们平时很熟,一般Karl都会送她回家的,可还是 想确定一下。Karl一定觉得我这个人那天晚上nice得特别奇怪。

         那是周四,一月十号,我们开weekly meeting的固定日子。

         那天晚上,我在家里把暖气开得大大的,还是身体冰凉,我头一次体验到什么是 shaking all the time,什么是shocking。怎么也不敢想,发生在一百米外那个apartment 的事情。

         大概在五点钟的时候,终于糊里糊涂地睡了一会儿,梦里,锦东出现了三次,每次 都我都想跳出来教训他:"你跑到哪里去了?让大家这么担心?",每次都是话还没有说 完,就惊醒了,依旧是漆黑的可怖的夜...七点,天刚刚亮,我就开车跑出来了。

         白天,接了一天的电话,重复地讲着相同的事实,我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一 定还挺自然的,大概还有点兴奋。

         周五的晚上(或者周六的清晨),依旧是失眠,不过在重复了一件事几十遍之后, 已经接受为事实。在心里不挺地问,是急病吗?怎么会连一个电话都来不及打,怎么会 就这样就去了?他当时在想什么,他是昏迷的吗?他体验到很大的痛苦了吗?我怎么周 三没有留意到?如果我周三下午就给他家打电话会怎么样,如果...

         那天,睡了三个小时。白天,Bill和Shalev来了,叫我一起去吃午饭。我说:"I would like to, but this time, you will talk about the same thing all the time. I don't want to talk about it."我不想提起这件事,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What happened?" "Do you know if he had any health problem?""Have you noticed any sign which can indicate that he was worried about something?"

         I honestly don't want to talk anything about it, ANY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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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trailer city的窄窄的过道里,我总能想起锦东走路的身影。记得一月五日, 这里下大雪的第二天晚上,我去trailer尽头的打印机取东西,远远的看见锦东走路, 怪的是那天,本来高高瘦瘦的他走起来一摇一摆的,象只鸭子,好笑地很。我心想: "what's wrong with him today?"近处一看,原来是雪下得大,鞋子浸湿了,他只穿 着白袜子走路。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了四个字:"鞋子湿了。"          这大雪,又让我想起,我十一月份回MIT时收到他的一个email。我说Newport News 的生活很boring,要自己找点事干,不管怎么忙,也要每天锻炼一下身体,不然实验一 run起来很辛苦,身体会吃不消的。他就写email来说:(英语原信我找不到了,这是大意) "游泳让我们觉得身体上健康,钻研和思考让我们觉得精神上充实。I remember one night at MIT, I walked back to Ashdown after finishing homework. I walked in deep snow and chilly air, but I was very happy, just because a feeing of accomplishment. I really miss that time at MIT."这个email给我的印象挺 深,因为刚在NPN的时候,我也很怀念在MIT的日子,虽然homework很多很难,虽然那日子 很tough,但是每次完成一项task之后那种充实的感觉,是很难得和令人怀念的。我曾 和别人谈起过这想法,别人看我象看外星人一样。

         锦东刚来的时候,我正在做实验,照例我这个senior的学生,应该多帮帮他的,可是 我那时很忙(多么好的借口),连觉得内疚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常常一个耳朵听到人家说 他们去哪里哪里玩了,Jindong学车怎么不顺利,Jindong买了辆挺贵的Ford,买了个巨 好的PC。。。好象唯一的接触是在counting house里面值班的时候,有一次我给他解释怎 么用on-line的分析软件,因为那时我看他的样子,特别象个编软件的人。做target的硬 件工作,一定学不快。还有一次是告诉他怎么填写来Jlab的travel voucher。看他高兴 的样子,我就想,他这么不爱说话,如果我不去告诉他怎么填这个表,他会不会半年都不 会主动来问我。

         直到九月中,实验结束了,我才有机会和他,还有晓峰一起,偶尔出去玩儿。晓峰很 随和,和锦东挺谈得来。我们常出去吃buffet,总是晓峰吃得最多,我和Jindong则是不 相上下。我听说过他胃不好,不过还是劝过他几次,吃这么少,怎么有劲儿打球(听说他 常和Lei一起去打羽毛球的),他的回答是:"多喝点水就行了。"在Buffet那里总有水果 或者甜点,锦东特别喜欢其中的果冻。在超市里面有做果冻的原料卖,叫作"Jell-O", 做起来挺简单。他过生日的时候我还做了一次给他。

         我们还在周末一起做过几次饭,平时忙惯了,都是不怎么做饭的人,凑在一起,也就 锦东做一,两个菜谱上的菜,我和晓峰随便炒两个上不了台面的蔬菜,一瓶果酒,三个人 一边互相吹嘘,一边感叹一周的忙。他们两个总抱怨我熬夜熬得太多,搞得他们不好意思 早回家。我可懒得辩解,只说白天trailer里面人闹哄哄的,不如晚上效率高,而且早上 起床也晚。有的时候Jindong会一脸严肃地说:"你怎么喜欢熬夜干活?"

         锦东的apartment是one bedroom garden,大门在一楼,进去后就是楼梯,上到二楼 才是所有的房间。Living room和厨房之间有一个窗户,好象是专门用来上菜用的。其实 在厨房里面做饭的时候,从门口端着菜走出来比较方便,从那个小窗子端菜出来, living room里不一定有人接着。可晓峰认为那个窗子既然是用来上菜的,烧好的菜就 一定要从那里递出来才显得专业,因而有时锦东已经端着菜走到厨房门口了,又会端回 去,让我或者晓峰从窗子接出去。

         有时候是五个人,还有LuLin和XiaoYan。那就是我前面提到的,一听到车声大家就 跑到窗户边上去看。有时更甚,晓峰和锦东,一个在二楼窗户上往下望,一个跑到楼下 去干脆打开门看,如果那车声不是Lulin他们,(e.g.,是附近的"小黑哥"在遛车),两个 人就会夸张地唉声叹气。

         提起Jindong做饭,就让我想起烧茄子和牛肉。锦东烧茄子,先把茄子放在锅里面 炸一下,然后把油倒出来,再烧。这样每次烧茄子,总是剩下比茄子还多的油。有时第二 个周末,打开他的冰箱一看,晓峰会惊呼:"这还是上个星期的油啊?"我去看,总是一个 大大的白磁碗,澄色的油,上面漂着一些茄子籽。有的时候,我们就用这油,用微波路炸 花生米。

         我烧不好菜,就管切菜,每次问:"茄子切成什么样子的,多大?"他就说:"你切成什 么样我就烧什么样的。"这多无趣,我就接着问,最后他就会说:"1cmX1cmX4cm,不不, 1。5cmX1。5cmX4cm。"精确得很。

         锦东从来没有明确说过,但是我感觉他特别喜欢牛肉。第一次一起做饭,他就照 菜谱做了个水煮牛肉,第二次干煸牛肉(水分没有控干净,象是烧牛肉丝)。出去在一 个叫Fortune Restaurant的中餐馆吃饭,一次他要了个陈皮牛肉,上来之后,是给美 国人吃的甜甜的那种,我们三个大呼上当。后来晓峰回国后,我和他又去过一次,他点 的是葱爆牛肉(那次的烧得很嫩)。这已经是第N次他点牛肉了,我自己对beef不感兴趣, 不过心里"Jindong=ordering beef"已经是不变的真理了。他还特别喜欢辣的,有时 候我就想,辣的对胃不好,不过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锦东有一个专门用来熬食品的电锅,每次去他那里,里面总是有熬好的米粥。我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觉得那里面一定放了糯米,加上红豆和花生之类的。晓峰偏说 里面没有糯米,普通米也能熬成那种粘稠的米粥,我们两个争了几句,还是锦东一句 话解了围,他说:"我只放了糯米,没有放普通米。"我当时只顾得意了,怎么就没有提 醒他一下糯米吃多了对胃不好呢?

         锦东的房间很简单和干净,一张床,一个放着计算机的桌子,一个书桌,一个小书 架,一个CD柜子。我还记得一次进去看,桌子上有一本<<大众川菜>>,还接了他的书 <<倾城之恋>>来看,结论是一致的--除了"倾城之恋"这篇文章本身,其它的中篇都太 过消极。十二月,他添了一套橙棕色花纹的沙发,在living room里面。

         年底,晓峰回国了,以Jindong的性格,是不会来找我玩儿的。不过他有时会来我的 office,言语之间透出对oral exam的担忧。我就说Bill对oral exam其实很重视,一月 中旬PAC21 meeting的时候他会过来,到时候对他提你要考oral exam,一定没有问题。 Bill会帮你的。我还说:"我那时候准备了四个月,吓得要死,最后不是也过了?"他笑笑 说好吧,然后就走了。其实我觉得他准备oral exam, 主要的问题是要有信心讲话,平 时开会多做些presentation,专业知识上是没有问题的。我们target group其他人也 有同感,因而慢慢地就有意让他多做presentation,而不是让Vince替他做。近一个月 他口语上已经有些进步了。

         虽说锦东以前是学理论的,现在改做实验比较困难,但是他很刻苦。在target lab, 他总会问我,怎么才能对polarized 3He target 了解得多一些。我其实也没有什么窍 门,只有告诉他我的感想,做硬件,有时候是急不得的,只能耐着性子去琢磨,有时候,时 间长了,就慢慢摸出仪器的脾气了。我自己run实验的时候,有的仪器一不work,我就开 玩笑说要给"她"买M&M巧克力。这也算是target group里面的笑话了。

         锦东就真的会在实验室里面很刻苦认真地干活,常常晚上十二点,还在测量数据。 他喜欢吃巧克力,每次我去lab里面的时候,都能看到一袋子巧克力,记得一次我晚上 七,八点钟去那里,锦东不在,晓峰一个人在装cable,我问他吃了饭没有,他说楼上有锦 东的巧克力,他说:"吃了他好几块巧克力,这会儿不饿了。。。不要告诉他。"我说好,也跑 到楼上去看,是一大袋子"Hershey's assorted",我拿了两块,对晓峰说:"我也拿了两 块,别告诉锦东。"从圣诞节到新年的时候,晓峰在国内,其他两个学生Vince和Patricia 都回家了,他一个人测了一个星期。我有时晚上游过泳,回自己的office前先开车去绕 一圈,总能看见他的白色Ford停在EEL building前面,车牌号是1913。进lab里面去看, 常常没有人,只看见program在run,锦东的终端的显示器上,坐着他在jlab Christmas Party上抽奖得到的圣诞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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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这些,在那shaking,sleepless的两天晚上,在我的脑海里一一掠过。周六晚 上,我去了一个Birthday Party,品着淡淡的wine,看着周围的人谈笑风生。尽管我的 眼睛已经不象样子了,尽管我的心里已经极度疲劳,当Jindong的影子飘回来时,我还 是黯然。这时候,心中一个声音响起:

         "For a long time, i have been depressed. Then i told myself, to go out, look at other people, see how they live. You will find that other people have the same or more severe problem, though they don't show it.
         "And accept things. No matter what happens, once you cannot change it, try to accept it. Once you accept it, you will find that life is not that difficult.
         "Sometimes one learns later, that after accepting, one suddenly can change things, or things change just by themselves.

         我开始想,如果锦东还在,他会希望什么。

         看着party上的cheese和sausage,我想起在Oxygen实验的end of run party上, 全是这种我们吃不惯的东西,我看锦东在一边不说话,就跑过去说:这种party,没有 什么好吃的,全是我们的胃消化不了的东西。他就笑笑,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我就想,如果锦东在这里,会怎么样。他会不会只挑那cheese旁边的蔬菜吃。

         我就想,如果锦东还在,他会不会希望看到我这样带着黑眼圈的板着的脸。突然间, 我想笑了,I'd better smile。我知道,不管是谁,遇见什么人,都希望见到一张笑脸。如 果锦东有痛苦,彷徨和疲劳的时候,他一定希望见到一张鼓励的阳光明媚的笑脸。

         我就想,如果锦东的家人来了,一定不希望看到悲伤的板着的脸,他们一定希望看 到,和锦东工作在一起的,都是活泼,善良,乐观,坚强的人。

         在那一刻,仿佛这个世界不是那么悲伤,不公,和不可信了。

         那天晚上,我竟睡了一个好觉。从周日开始,我开始不那么悲伤和恐惧了。我又开 始笑着上班,笑着和隔壁的人打招呼,笑着走过Cafeteria,笑着向Bill,Shalev建议 "How to improve the life of MIT graduate students at Jlab"。笑着在12:30给 lab打电话问:"lunch?",笑着和Vince讨论问题。

         "The best weapon of life is facing, and smiling to whatever happens to you,
         "Though sometimes it takes time.

         我写了这么多,如果锦东能看到,他会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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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an. 17th, 2002